钱逊:时代决定的人生

来源:公文范文 发布时间:2023-01-04 08:55:04 点击:

深秋的北京,北三环边上小屋子,一位着唐装的老者与十几个年轻人相围而坐。年轻人轮流诵读《论语》各章节,最后由那位静静聆听的老者答疑解惑。此情此景,不免让人有置身旧时私塾的感觉。座中的老者,是清华大学教授钱逊,国学大师钱穆之子钱逊。

钱逊说他乐于参加这类活动,并用当天课程中的“子曰: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”解释说:“我只想力所能及地做那个弘扬道的人,而非靠它来博取名利。”

读《论语》是学做人,而非学知识

不可否认,钱逊对儒学的喜爱和研究,或多或少都受到他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父亲的影响。

20世纪六七十年代,定居台湾的钱穆,曾在自家客厅为一众学子开班授课十余载,成就一段学林佳话。1999年钱逊由清华退休后,同父亲一样孜孜于推广国学。于《论语》用力最勤。在钱逊眼中,《论语》是传统文化的根基,塑造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、价值观和情感。“现在经常讲的民族精神,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。‘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’、‘先天下之优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’、‘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’……这些人的精神品质的源头都在《论语》。”

钱逊的观点与其父暗合,“学《论语》,中心目的是学做人,而非学知识。现在大家感觉到的社会道德滑坡、功利主义等,部分原因就是我们对经典的学习中断了太长时间,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从读《论语》入手,从义、群、和、礼、耻五个核心价值来学做人。”

钱逊把自己对《论语》的研究写成《论语浅解》一书。钱穆则在20世纪60年代著有《论语新解》。问起两书异同,钱逊连连摆手,“哪能跟父亲比。他的书是积大半生学术功力写就的;而《浅解》是我刚转到国学时所写,现在还在做很多修订。”

与父亲一别三十一载

对于父亲钱穆,钱逊极少主动提及。即使有人刻意问起,他也多以“不知道,不了解”作答,甚至干脆沉默以对。这其实并非回避问题。而正是因为坦诚一因为他跟父亲相处的时日的确太少了。

钱逊1933年出生于北平,是家中老三。当时,钱穆在燕京大学、北京大学等处任教,潜心学术的他难得回家一次,很少有时间照顾到他们兄妹。1937年“卢沟桥事变”后,北大等校内迁,钱穆只身随校南下,辗转至云南在西南联大任教。张一贯则携子女仍留北平,准备伺机西行,与钱穆会合。未料战事不断扩大,终未能如愿。1939年,她带着子女,回到故乡苏州。

钱逊回忆说,父亲大半时间总在书房里看书写作,接待客人。对于陌生的父亲,子女们更多的是一种敬畏。“我每次外出,必须经过父亲书房。我总要小心翼翼,因为父亲书房外走廊上铺地的方砖,因时间悠久,有些松动,踩上去就会发出响声。我怕给父亲知道了不让玩,而要我回房读书。”

在钱逊为数不多的关于父亲的记忆中,还有件事比较特别,“当时,南京有个苏联大使馆文化处,你只要写封信,文化处就会免费送书。当时我就写了一封信,结果给我寄回两本《列宁文选》。父亲看到,就把我叫到书房里,说你不要看这些书,然后拿了一本《曾国藩家书》,说你应该看看这个。”父子的渐行渐远似乎早已在此埋下伏笔。“这时,我已经觉得在思想上和父亲产生了距离。”

疏于和子女沟通的钱穆不知,钱氏兄弟三人此时都已接受革命思想开始参加学生运动。钱逊在1949年初秘密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(1957年改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)的地下组织,走上了革命道路。

1949年,中华大地酝酿着重大变化,这一年,对钱穆父子来说,有着特殊的意味。钱穆只身南下,至香港创办新亚书院(后与崇基书院、联合书院合并成香港中文大学),从此开始孤悬海外的后半生。16岁的钱逊则从苏州中学毕业,考入清华,北上求学。

父子二人都不曾想到,这一别就是31年。直到1980年,钱逊和家人才得以在香港与85岁高龄的父亲钱穆短暂相聚。

马列主义与传统文化并非对立

1952年,钱逊在清华历史系大三学期结束时,被分派到中国人民大学的马列主义研究班。一年后从人民大学毕业,分配回清华大学教书。

“很长一段时间,我所从事的马列教学是和父亲学术相对立的,所以海外有这样的说法:钱先生在大陆有一个孩子和他唱对台戏。”钱逊轻描淡写地讲述这段经历。“教马列和我的价值观是一致的,直到现在这个信仰也没有改变。我1949年入团,1952年入党。上级在抽调学生时都是选择在政治上积极上进的,所以把我调去学这个,教这个。”

其实在1949年,钱穆曾从香港来信,希望孩子们到海外学习。兄弟三人认为父亲逃至香港是不爱国行为,革命青年岂能走这条路?于是回信断然拒绝了父亲。

今日回过头,如何再看当初这个选择。钱逊平静地说:“当时,我们兄弟几个已经走上了革命这条路;而且对父亲的学术没有真正的了解,其实自己很难做出独立的判断。”

100多年来,对中西文化关系有过颇多争论,争论的实质就是我們的文化走什么道路的问题——是在几千年传统文化基础上往前走,还是要另辟新路?钱逊的答案是,“一个民族的文化只能在它自己的基础上不断发展,不断升华,不断更新。文化其实就像一棵大树,可能会遭遇灾害需要治疗。可能营养不足需要施肥,但不能把这棵树砍了再换另外一棵树,它总要在自己的根上发展。台湾阿里山有一棵三代树,第一代树完全枯死了,在它的根上长出了第二代,后来第二代也枯死了,又长出第三代,不管如何,这棵树始终在它原有的老根上成长。文化的发展就是这样一种状态,总是需要在原有根本上,或者说在自己文化基因的基础上发展。”

从马列到国学的转变看似突然,但钱逊认为并非如此。“马克思主义和传统文化并非对立,应该把二者相结合。所以我对我一生这两段,都不后悔,都不否定。”这也正是其父钱穆一生所秉持的大历史观,“不肆意地割裂历史、抛弃传统,对待自己的历史怀有温情与敬意。”

走过80多年风雨人生,不难看出,钱逊的每一次选择,都带有时代的深刻烙印。他和父亲钱穆一样,一生都在寻觅解决社会问题的良药。不同的是,钱穆坚定地在历史和学术中独立探求;而钱逊则紧跟着国家的步伐,谨慎摸索。正如他自己所言,“人生的大方向是自己定不了的,它是由时代决定的,你永远跳不出时代的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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