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素:写作也是为了某种“告别”

来源:公文范文 发布时间:2022-12-19 10:05:04 点击:

周景雷:从你作品的目录上看,似乎早期更倾向于从女性自身经验出发进行写作,多少有些小我的印记。这个时期观察事物并借以抒情,自身的角色意识很强,而且这个角色不仅仅指的书写者,还是指向性别的。谈谈你的创作经历吧。

素 素:我的作品目录,就是我的创作简历。然而,十几本书,只是一个量的概念,以质而论只有三本,一本乡村,一本女人,一本历史。看似风马牛,却是我在写作中成长的胎记。你所说的“小我”,其实就是一种局限。我想,无论男作家还是女作家,几乎每个人的写作都是由小而大,因为生活半径的大小,决定了创作视野的大小,知识半径的大小,决定了创作格局的大小。一个作家的成长是有过程的,区别只是过程的长短而已。尤其我一直写散文,而且是女性,从小我开始,从自身经验开始,既是无法超越的藩篱,也是无意超越的乐园。

《北方女孩》是我写的第一本书。我的老家在辽南乡下,因为读书而走进城市。那时候,我还看不清前方城市的楼头和街角,身后的乡村却是不用回头就如数家珍,在我的心里始终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,扭成了一个古老的乡村情结。于是,在整个一九八○年代,它成了这一本书的母题,不绝如缕。在《北方女孩》里,只有眷恋,没有批判,只写温暖,不写苦难。而我之所以要走出乡村,恰恰是要逃避那苦难。我的乡村在我的文字里是美的,在我的灵魂里却是不忍面对的。事实上,我亲近的是精神意义的家园,拒绝的是萝卜白菜的老家。所以,在我一步一步离开它的时候,爱恨纠结,悲喜交加。

写《素素心羽》的时候,我已经走入城市的深处。乡村依稀,城市楚楚。可是,当我正式地转过身来面对城市,我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办法走近那一条条具体的市井街巷,而只能选择跟我同样性别和身份的知识女性。在整个一九九○年代,我只与这一类女人对话,或者自言自语,她们也便成了这一本书的母题。我发现,在这个时代,城市女人尤其是知识层次较高的女人,大多是悲剧和痛苦的一群。这悲剧,这痛苦,皆是文化所赐。正是文化,让知识女性陷入无法突围的困惑。我认为,我的那些文字是严肃的、有痛感的,而非批评家所说的小感觉、小情调、小女人。

周景雷:我明显感觉到,进入到新世纪之后,你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,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,不再局限于对身边、对自我的欣赏和展示,也不再留恋生活细节或者日常生活,而是向更广阔的地理空间和更悠久的历史延伸。表现出了一个作家的另一种意识和思考。正是在这种状态下,家乡、东北以及与此相关的历史就进入到自己的情感和写作中。

素 素:我曾写过一篇小文,题目就叫《自己与自己告别》。我认为,生命从一开始,就是在与所有我们经历过的事物告别。《北方女孩》的封面是我自己设计的:高天,白云,一个女孩背对着乡村却一步一回头。然而,当我捧起这本薄薄的小书时,我已经在心里向故乡扬起了作别的红头巾。

写《北方女孩》我离开了乡村,写《素素心羽》我离开了女人。下一本书我将走向哪里,又将向哪里告别?彼时,许多作家去了中国的西部,包括许多东北作家也往西部走去,再去就成为后来者,所以我选择了东北。我在东北大地上行走的时候,我的老同学高满堂也在这里体验生活,后来写了一部电视剧叫《突围》。我离开女人写东北,其实也是一种突围。人生是一种寻找,我找到了东北。非常感谢它,今生今世,它可能永远成为我去了还要再去的地方。

周景雷:也就是说,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写作本身也是为了某种“告别”。尽管几乎所有的文学创作都是个人性的,但在诗歌、散文方面似乎更具有特性,自身更具备这样的条件。因此,尽管在进入到新世纪之后,创作思路转型,视野更加开阔,“私语”仍然是你创作过程中的主色调。“私语”一直以来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创作中一个传统,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这更适合女性写作者。它不仅暗含了女性写作者的个体经验,也与写作者对这个时代的认识有关。你怎么看“私语”写作这种方式。

素 素:你说得对,与小说不同,散文和诗歌对主体性或个人性有特殊要求,体裁本身就对它们有一种严格框定。既然如此,不论我写乡村,写女人,还是写东北,个人性其实是最基本的底线。个人性与私语不是同义词,但以私语的方式写作,在表达上更能体现个人性。说私语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创作的传统,不如说它更是女性作家的利器,因为男性作家要是带有“私”的标签就太娘了,女性作家既不怕别人说自己“女汉子”,也不怕别人说自己“小女人”,这是因为女人普遍而且向来不怕矮化自己, “私”也一直被视为女性作家的“私房”和“体己”。

我认为,女性作家对“私”的迷恋,既与她们的性别有关,也与这个时代给她们的感受有关。在男权社会里,男人的社会属性明显多于女人,而女人对生理或个人属性的坚持,让她们更习惯于关注自我和内心。但是,绝不能说女人的个人属性多于男人,她们对这个时代就缺乏认知能力。在我看来,私语反而是女性作家的一种选择,一种自守,或者说,一种低调,既非自卑,也非自恋,在男权背景下,女性作家只不过习惯地采取了独立和疏离的立场。

周景雷:一个作家由于个人气质和学养的差异,特别是由于作家对生活的观察角度和采写方式上的差别,往往在创作上也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感知。有的习惯使用小说这样的文体,有的喜欢诗歌这样的文体,有的喜欢戏剧这样的文体。我很想知道,对于这些文体的选择,除了上面我谈到的情况外,还有什么因素能够决定作家对文体的选择? 比如,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散文?

素 素:第一个原因,我的第一篇处女作就是散文。那是一九七四年,小作《红蕾》发在《辽宁文艺》(原名《鸭绿江》),它像火炭一样,温暖了我整个冬天。虽然后来也发过小说,可是被我放下了。第二个原因,我发现我特别不会编故事,明明写的小说,编辑却说太散文了,叫我试着往散文化小说方向努力,这让我对小说产生了敬畏和恐惧。第三个原因,工作节奏快,没时间写大部头,其实是给自己写不了小说一个体面的借口。七十年代,我在乡村公社当新闻报道员。八十年代以后,我在本市一家日报当副刊编辑,从助理编辑干到高级编辑、部主任,干了将近三十年,一直到二○一○年退休,从没挪过地方,也没换过工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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